兰气助道 ・ 对话沐斋

浏览:2163次发布时间:2015-09-17 14:38:00

【书院专访·编者按】

沐斋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才子,北人南相,尽管偶尔会冒出几句东北人特有的幽默,但是也不会影响到 江南才子特有的“风流”二字在他身上的体现。与他聊天,更是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出入自如、开合有度、正谐相和,所以和沐斋接触起来,轻松自在,如沐春风,低调不张扬,仗义不迎合,一切都自自然然,一如他推崇的散淡爽利、挺秀括约、旷达舒逸的审美向往。
2015年4月,沐斋在涵芬楼举办的“兰气助道”书画艺术展让他再次走入公众视野,通过他的兰花、兰画、兰文,让我们领略到沐斋十年如一日的兰气助道、墨池修性、品茗神游的当代士人的生活,尽得雅趣但与附庸无关,因为他不是古人的模仿秀,而是自我生命的一种选择,自得圆满。以下便是书院中国4月12日对沐斋的一次专访。

沐斋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才子,北人南相,尽管偶尔会冒出几句东北人特有的幽默,但是也不会影响到 江南才子特有的“风流”二字在他身上的体现。与他聊天,更是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出入自如、开合有度、正谐相和,所以和沐斋接触起来,轻松自在,如沐春风,低调不张扬,仗义不迎合,一切都自自然然,一如他推崇的散淡爽利、挺秀括约、旷达舒逸的审美向往。
2015年4月,沐斋在涵芬楼举办的“兰气助道”书画艺术展让他再次走入公众视野,通过他的兰花、兰画、兰文,让我们领略到沐斋十年如一日的兰气助道、墨池修性、品茗神游的当代士人的生活,尽得雅趣但与附庸无关,因为他不是古人的模仿秀,而是自我生命的一种选择,自得圆满。以下便是书院中国4月12日对沐斋的一次专访。


 

【书院专访·人物简介】

沐斋先生本名宁锐,字风云,号沐斋、畹庐、水木先生。70年代之代表性文人,学者、作家、书画家。生于辽宁海城,现居北京,自谓“西溪河上的野民,皇城根下的隐者”。生活中沐斋先生,深居畹庐,潜心著述,力涉丹青,诗文书画皆擅,倡导新士人主义,人谓其“活在当下的古人”。
沐斋治学涉经史子集等传统文化各领域,诗词文章沉郁旷达;画风俊逸典雅,面貌多变,花鸟、山水、人物皆能,格调清朗鲜明。沐斋种兰三百盆,画兰独创一格,取宋儒理学之义,自称“格兰”,以写意笔墨写实,不同今古。

近年著作
《温文尔雅》(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
《月移花影》(金城出版社,2011年)
《空色——中国传统文化意象十二品》(中华书局,2013年)
《道德经精读》(中华书局,2013年)
《喵天使——名家笔下的猫咪》(猫票,中国集邮总公司,2013年)
《兰花旨——兰画·兰话》(沐斋小品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2015,下同)
《勾阑醉——戏画·戏话》
《风入松——词画·词话》
《云无心——禅画·禅话》
《书法与中国社会》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合著)
《风雅——诗经的意境》 (将出)


 

【书院专访·访谈】

书院中国(以下简称“书”):4月11日,你在涵芬楼举办了面向公众的平生第一次个人画展,主题为“兰气助道”,展览现场气氛十分清雅别致,兰花、兰画、兰话,再配以涵芬楼的书香气韵,为现场观众营造了一场可观、可赏、可闻、可嗅的文化盛宴,被人誉为当代最雅的画展。我们都知道,其实你研究的领域也是很广泛的,经史、诗词、戏曲、琴、茶、禅等等,为什么这次个人画展,单单以兰为切入点只展示自己的局部呢?

沐:易经六十四卦有一卦叫“随”,所谓动静随时,我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尊奉这个节奏和原则,也就是顺势而为,随缘自在。这次以兰为主题,向大家展示我的作品,一是长期以来养兰画兰,与兰共生似乎已成为我的一个身份标识,一个文化符号和LOGO,就好像前辈画家郑板桥和竹、齐白石和虾,其实白石老人什么都会画,但人们特别记住的是他画的虾,这是人们对画家的个性印象。又好比陶渊明与菊,林和靖与梅,虽然他们是隐士、是诗人,但因为有一物之所寄,情性互生,好像人与物同化了,辛弃疾说“自有渊明方有菊,若无和靖即无梅”,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史中一个有趣的现象。二是这次画展属于因兰结缘,云社郑逸群兄与涵芬楼提到我,而涵芬楼恰好长销我的一些书,对“沐斋”二字稍觉耳熟,他们艺术馆的王总和刘馆长便对此特别热情而有兴致,于是一拍即合,我就从兰花丛中走出来了,哈哈。
这次画展主题是兰,现场除了兰画,还有十几盆盛放的兰花,这些画是我多年来存留下来的一些精品之作,其中一部分在已出版的《兰花旨》一书中已经亮相;而兰花则是我十余年来培育的兰史上流传有序的名品。将宝贵的兰花和兰画一同展现,也算我心中的一个小小梦想。虽然我的书都是诗文书画并举的形式,而且我更注重的是自己对于传统儒家思想的学习与心得的传承,但大概唯有兰花能够给大众更直观的感受,也更容易说明问题。


 

书:大家都说你是活在当代的古人,古人和今人面对一盆兰花的时候会不一样吗?“兰气助道”的“道”是什么呢?

沐:正如刚才我提到的,兰花是一个最好的载体,兰花和兰画所承载的是儒家的中庸之道。《中庸》里有一句话:“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兰花便具有这种中和之美,不开花时,隐隐约约,若隐若现,香在无寻处;盛开时,兰香的王气不可遏止,四宇皆香,内外皆兰气。而且它的花又是那样含蓄低调,中宫饱满,包容并蓄,从不高调示人,体现了君子之风,士人之心。养兰,其实就是养我们自己的心。
古人说兰令人幽,儒家讲君子慎独。幽兰正可助益君子慎独之心。人都说兰花难养,但是养兰滋兰,就像是与一位高人交往,不断面对高人,摸他的脾气脉络,当你与高人相处达到顺其自然、率性而为的时候,就能心灵沟通了,这时候自然就养成了。
大家知道我的名号“畹庐”也是取自屈原《离骚》里的一句诗:“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屈子未必真养兰,但他表达了一份境界。古代士人滋兰,代代不绝,也是心摹手追这番境界和气象,人心古今无异,所异者时与势尔。
自古兰就被人们称为花中君子,兰生于幽谷,常与野艾莠草同生,参差摇曳,花朵环顾,巧笑嫣然,安静雅致,清香溢远。爱兰之人多君子,因它寄托儒家的人生理想。像刘恒老师为我写的序所说“在俗世的泥污之中,兰花似乎有了超拔的力量,或者说泥足深陷的人们希望它具备这种力量,将自己从污泥浊水之中拎出来。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们寄托于兰花的,不就是这些吗?”


 

书:大家很好奇,为什么在你的身上古意如此深厚,刘恒老师在他的文章里,也特别说到“以你为师”等等, 你是一步步怎么成长到目前的状态?而且在开幕式上,你的第一句没有表达自己的绘画,首先是感谢自己的母亲,母亲对你的影响很大吗?

沐: 母亲的家学很深厚。姥姥是北京人,胡氏,父上是清朝一道台,望族出身,国立师范大学毕业并任教,诗文书画都精通;姥爷则是国民党的高级军官,诗词书法极好,精于周易,吹得一手好洞箫。他们俩曾过着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即便后来因故回到辽宁海城的农村老家,行为做派也是体现君子之风,着装很整洁,头发纹丝不乱,看重名节,在乡里德高望重。姥爷早逝,姥姥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带我吟诗读书,教我用毛笔画画写字,颜真卿、欧阳询,花鸟、人物都学过,一直学到十一二岁。
文章经典则像三字经、古乐府、古诗十九首、诗经、唐诗宋词,再后来古文观止,都学习过。外婆读一遍,领我读一遍,我自己再读一遍,基本上就背下来了。临睡前姥姥也总是给我和妹妹讲故事,都是古书里来的,所以当我自己再来读古书的时候,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的母亲是老师,虽然在农村,我母亲只要能给我找到的刊物书籍,我都会看到,所以我小时候的阅读量比城里孩子还大。到上中学的时候,论语、孟子、道德经、四大名著、金庸武侠等书,我在小学阶段就读完了。西方名著一概没看,琼瑶也没看,水浒传看了十多遍。我那个时候作文大赛经常在全国获奖,老师课堂上当范文读,绘画则在日本也获过奖,所以整个读书期间,所有学校的海报黑板报校报我都义务承包。
我还记得母亲多年给我订阅的一个刊物叫《儿童画报》,其中有一个版块是“科林广见”我最喜欢,里面就记载了很多天文地理,衣食住行,草木虫鱼的相关知识,包括兰花的最初了解,图文并茂,给我印象特别深。过去很多书都是这样,写的画的编辑的人员专业又敬业,从小受这种书籍熏陶很多。
兰花从它一入盆开始,便决定了它成长的未来。人也是一样。现在回想起小时候农村的那段生活真是天堂,拿狗当马骑,木棍当兵刃。每天与各种草虫为伴,观察形态、叫声,与书本形成很好的验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我二姨家在山沟里,我每年暑假去那里住,没事上山寻找各种中药,都是平时从书里看来的,狼毒、柴胡、田七、玉竹、白头翁、防风、山丹都有,再结合本草纲目的描述,认识就比单纯看书更细致。而且我把他们挖下来种在院子里,不像如今养兰有经验,当然种不活啦!


 

书: 有源头的东西更安全更沉稳。 除去你的家学深厚之外,你的上学经历和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而且是一名典型的好学生,一直到浙江大学研究生毕业,走一条平稳的职场之路看起来也应该是合情合理。但是毕业之后没几年,你就偏离了众人的轨道,走上了一条别人看起来不靠谱的路?

沐:我上了大学之后,就已经不靠谱了。我很少去上课,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泡图书馆、看书。老师们都怀疑我的论文能不能完成,但是后来当我的论文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都惊诧了。因为我的套路跟其他同学甚至很多老师的思路角度很不一样,以古看今,以西对照中,很跳跃,但是答辩的时候,没有老师能辩过我。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跟年长的人在一起玩,有很多西冷印社的人,在梅花时节,西溪河上,泛一叶小舟,弹着古琴,吹着箫,品酒作诗,一派隐士生活。那个时候开始,我也重新拿起画笔练习书画。养兰花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从两盆开始一直到现在300多盆兰花,中间查古籍,《兰翼》、《第一香笔记》、《兰蕙同心录》,对兰花费得精力比较多。
我基本上就是随着性情走,没有与时俱进,但是我也没有随波逐流。要是在古代,我就是李白东坡之流。哈哈!过去君子士大夫的生活就是沿着某种基调,一个正确的方向,就像一条大河,有山崖、有峭壁,一直向前流淌、绵绵不绝。


 

毕业开始的前两三年,也没有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就是要什么样的生活。开始的那几年工作也不是很顺利,不是我不适应工作,而是去的单位不是撤资就是着火,自己正干的兴头的时候就不了了之了,因为当时也已经准备写书了,干脆就专职做个闲人了。
第一本书就是《温文尔雅》,2006年就开始构思,其实就是想分享一些我阅读传统经典书籍中发现的有意思的事,其实更像是一本读书笔记,百科全书。我从先秦六朝、历代文人笔记中把人间草木都择出来,从一棵白杨树、一朵莲花延展出纵横交织的历史故事,渗透者人文历史的回顾展望,同时也是一种童年记忆的勾连,字里行间构成了我们生活本身,这些灵感就像是蚂蚱在草叶间跳跃着,等着你来捉,莹莹闪光,震颤闪动,记忆片段与现实生活拼接在一起,构成生活气息与书香气味的完美结合。


 

【访谈插话】

自那以后,几个人便时常聚在一起“优游卒岁”。要么约了哪里品茗饮酒,闲话风月;要么聚在哪家铺开画案,挥毫弄墨;要么只携了一管竹箫数尺清弦,租了小船在西溪上随水流芳,任清幽的鸟鸣,和煦的暖风融化了我们悠然的心情。要么趁外地的朋友来杭的机会,簇拥到酒肆饭庄开怀畅饮。
葡萄美酒一至,风子(沐斋)立刻眉飞色舞,豪情顿显,这东北汉子原形毕露。酒至酣处,大家各展歌喉,风子定是一人分饰两角,一段二人转还没唱完,他先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想来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节选自沐斋朋友莲舟对当时他们那段时光的记述


 

书:尽管在上学阶段就积淀了你现在的文化底蕴,但是走入社会毕竟面临非常现实的问题。你现在的温文尔雅的状态是否也经历过燥郁、怀疑、自我否定的阶段?当时怎么治愈的?

沐:可以说我到现在也没有痊愈,这是时代病,不是人病了,而是时代病了。人身处这个时代中,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抛身世外而不与之同病呢?但是好在我的情商很低,开化得迟,说白了就是有点傻。越聪明的人越容易病重,傻子反倒被传染的几率小。这种傻傻的精神一直陪伴着我好多年,似乎外面风卷云涌,我就独自闭门读书,关门作画,风雨之声入耳,书香兰气在心。直到有一天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似乎开了点窍,忽然发现原来我真傻啊!但好在家人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他们给予我最大的爱和关怀,让我心无旁骛地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而我在读书的过程中不断得到来自先贤前辈们的心灵抚慰和勉励,在养兰的光阴里每每获得安静的熏陶和启迪,所以我感谢家人,感谢先辈,感谢兰花。


 

书:你的绘画与科班出身的画家是不同的,好像一上来就超越技巧,直接论道了,因为从你的绘画中,我们看到的是你的生活,你生命的状态,有评论文章这样写道:“风子绘画,纯然文士自娱一路,了无功利挂碍,任凭书法用笔随意写来,画里尽是一己恬淡而活泼的生活,充满盎然现代情趣。风子的画好像很少画古人,但韵致又何曾远离古人?”你墨海沉舟十几年,但是一直游离于所谓的书画圈之外,美术评论家很难用当前的美术评论语汇来描写你的作品,但是你的作品又无法忽视,面目清晰,格调清雅不失古意,独树一帜。

沐:意为笔先。笔为形而下的技法,而意则是形而上的气象。笔法和水墨技巧是意的承载,很重要。我不是美术院校毕业,如果非要说出我与科班画家的不同,我觉得我可能是不为笔法所束缚,写意空间无拘无束,所以作品气象与众不同,有很强的生命感,而不是技术的堆砌。最抢眼的是人的精神,我认为书画也是一种互动的寄情游戏,不是要画什么具体的某个物象,我最喜欢苏东坡《记承天寺夜游》那篇短文“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论语中说:君子不器。不器也是从器中来,但是不能停留在“器”的层面。我们要先下苦功夫,才会修养性情。修养会在一笔一划中渗透出来,形而下的东西经过意趣的点睛会一下子活起来,这时候才能形成中国书画的韵致韵味。
有些人很聪明,画得很生动,但缺厚重、朴拙之气,容易造作矫情。苏轼说过,寄至味于淡泊,天街小雨润如酥就是这样境界。
儒士崇尚“据仁游艺”,因为他胸怀器识,腹有诗书。我画现代人物,点缀在传统山水间,又常写些花鸟草木虫鱼,有古风古意但不泥古不化,不是重复古人的意象,而是在写我心、写我情,写我小时候的记忆,很可能是我姥姥讲的一个故事,交织历史时空,然后我用画画的方式表达出来,那份情怀生动真切,下笔更丰富。
古人赞赏文人画逸品之高妙:“令观者兴趣深远,若别开一境界。”(李修易)读逸品画,我们时常有会心的惊喜、真诚的愉悦,因为那些作品是活的,有生机、有思想、有禅趣。


 

【访谈插话】

沐斋的创作,以性情为本位,寓合其不激不偏而又特立鲜明的艺学立场及人格范型,在乎山水之间,在乎风月之间,在乎笔墨之间,有所体悟、有所寄托、有所忘怀,笔锋疏狂不孤傲,颇有晚明士人遗风。
我们回溯士人的精神世界,是链接我们内在与自然、与前人、与自己的仪式。生活,需要艺术的仪式,那是平凡中淬炼美好的情怀与信仰。画也好,戏也罢,大道总相如。仪式是路径,是方式,是我们心向往之的“在路上”。宁沐斋号召“新士人主义”想必基于此,无论他画兰、画戏、画山水,下笔都是一种境界、一种士心。

                                                                                                    ——张静娴    上海昆剧团国家一级演员   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


 

书:毕业后,在北京开始的几年里,你的生活一直处于吸收、锤炼的阶段,在圈子里,你兴起了一个新士人运动,当时是急于在社会中给自己贴上一个标签吗?

沐:新士人运动其实也是朋友喝酒聊天的时候聊出来的,可能这个称呼焕醒了当时参与人心底里的一个梦。自古以来,士人,就是社会中坚。科举废除之后,“士”这个阶层就慢慢被边缘化了。现在的士人其实就是文化读书人,已经打散到了社会各个工作岗位上。我们想把这些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兴趣的,那些在人格上有操守的人们聚集起来,寻求一种精神饱满、心灵自由的生活状态。
其实新士人,主要不是生活方式上的小情趣,不是单纯的复古,不是号召大家多看传统书籍,也不是提倡穿汉服,说文言。新士人重要的是着眼于精神层面,是精神内核,而不是表面和形式。往大了说,是从精神上寻找国民性格的新寄托,在传统源头上寻求新的生命体验和价值坐标。我们做的是既要有意思,又要有意义的事,我们也不惮于外界批评我们是游走在一种“有用和无用之间”。所以我们的一个口号就是“重启思想,刷新灵魂”。
今天毕竟是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不能每天穿着长袍出去坐地铁吧。毕竟不能自己把自己与时代隔离开。我们提倡士人精神,但是前面还有一个“新”字。我们并不消极避世,我们提倡付诸实践,开启心灵窗户,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守护好一盆兰花,写好一本书,做好自己,世界就和谐了。
现在大家接受的都是工具化的教育,培养出来都是螺丝钉,配件,知识结构很局限,没有完人,把人都物化了,所以现在来谈文化创新很难。新士人应该是人格基本完善的君子。
 


 

书:那你心目中的新士人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沐:我们在招募时,有这样一段话:凡有琴、棋、书、画、诗、文、歌、舞、茶、饪之任一技者,足以当士;凡品高德备,不欲随波逐流者,足以当士;凡学富五车,术业专营者,足以当士;凡性情率真,标榜独立,行为风健者,足以当士。
士人的精神,不是反叛的精神,但是不能淹没于工业时代异化人性的洪流中;士人的精神,不是批判的精神,但是他必须对生活保持始终如一的清醒;士人的精神,不是附庸风雅,但是必须屏弃恶俗;士人的精神,不是鄙夷财富,但是必须了解人不是金钱的奴隶,人永远是金钱的主人;士人的精神,不是一味复古,而是力求给时尚注入以新鲜纯正的血液,给传统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士人的精神,不是逆流而上,而是与时俱进;士人的精神,不是薄今厚古,但是必须向靡靡之音说不,必须向伪善的小资挥手,拒绝一切的浮躁。


 

书:有人说,沐斋是所见的唯一将艺术与生活真正合二为一的人。你绘画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沐:古代没有所谓美术专业,文人好像什么都能干,这才是全面发展的大写的人。黄公望、倪瓒、徐渭、八大山人没有一个是教出来的,没有明确的师承关系,造化在心,师法古人。面对名家,我们后人真是高山仰止,不得不谦卑,所谓创新,首先只能是继承传统,出新在深扎,桌面就是载体、土壤,只有潜心在砚池边耕耘,在一亩三分地勤作,才能与古人心灵沟通,逐渐生根发芽。但是技法是形而下的东西,即便是我们现在技法纯熟了,而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形而上的意识还在游荡。
书画艺术是情感流注于笔端,用心灵浇灌,这是艺术高峰。大师、名家的产生都是未来100、200年,历史来做评判,不是当代媒体无底线的吹捧出来的。我的母亲曾经谆谆勉励我:“汝涉事,向前看,勿看钱,潜心磨砺,不断提升,专注于心中所想,手下所持,培养自己的气场和精神,修身传道,一如既往,不问前程,但以天下文化之兴亡为己任,此道任重而道远。”每当我想起这句话,特别亲切,亦觉身心气定神闲,宛如神助。“德不孤,必有邻”。 我有幸忘却荣辱,抱守穷庐,以古为朴,以贤为师,做自己心爱之事,这就是当下对我最好的回报。
但我还年轻、渺小,需要把根再扎进去,属于厚积阶段,还没到薄发呢。一切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书:在这次画展中,有一批小学生组织一起来参观,孩子们都很兴奋,又是临摹又是品评,这让你也很受触动,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有意向吗?

沐:在中国,传承就是孝道。但是传承有法可寻,并非像我们在电视里看的摇头晃脑、死记硬背。比如背诵非常有效,但不要填鸭,强迫式,家长也要很喜欢,用这种情绪气场感染孩子。外婆教我很多民国时期的民歌,比如送别、苏武牧羊等,就像现在的流行音乐。让我很早就享受到这种文化的美。最好是大人和孩子玩在一起,猜谜语、对对子,学中玩、玩中学,平等式参与。
我今后的生活依然是一手写书一手画画,想像丰子恺先生那样给孩子做些国学启蒙意义的图书,比如《诗经》、《论语》,文字简短而意深,插图精美有艺术价值。这种陶冶是无形的,但是留下的回响却是一辈子的。再比如水墨动画,将来谁有意向,我愿意跟他们一起做,像过去那些优良传统一样,把真正的中国文化传播得更好、更远、更广。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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