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到 中 秋 咏 月 时

文 / 错河

作为离我们生活中最近的一个天体，月亮自古以来就成为历代诗人和词人所歌颂或者寄托的重要景物。而对月亮的称谓，也非常之多，蟾宫、婵娟、玉盘、银钩等等我们耳熟能详。除了根据传说和比喻留下来的对月亮的别称，古人关于月亮的诗与词之中，还把月亮做了更多的比喻，产生了众多的意象，或清幽、或纯洁、或永恒、或凄清、或怀远。

月亮的不同意蕴，形成不同的审美意境，烘托出诗人们的不同情怀。我们并无意把这些有关月亮的诗句都摘录出来，那将是非常殚精竭虑的工作。但是可以把这些诗词简单的分为三类：一类是直白的提到月亮，表达一种清幽雅致、悠闲自在的情怀；二是借“天涯共此月”的意象表达诗人思乡怀人的深意；三是把月亮以比喻的手法进行描写，借以抒发诗人内心的悲苦凄凉。

直白的提到月亮的，应该是诗中最常见的。诗人提到月亮，这主要是因为月亮高挂，可以打开更开阔的空间；而月亮的存在，又塑造了一种静谧氛围，因此常常把月亮作为背景写进诗词之中。例如欧阳修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月光虽明亮，但与太阳的光辉相比，她显得有些清幽、明净，有时甚至是凄清、寂寥。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在这里，一切都显得自在安然而飘逸。

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而第二类则是借月亮来表达作者思乡怀人的感情。宁静的月夜里，沐浴着清幽柔和的月光，离家在外的人，仰望明月，思绪飞扬，想起同在这一轮明月照耀下的故乡、亲人、朋友。如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李白“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和张九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等等，这些诗句通过诗人的艺术想象，将月亮和思乡怀故作为直接的联系，成了中国文化传统代表性的符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水调歌头》）；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的《苏幕遮》）；

“江南月，如镜复如钩。似镜不侵红粉面，似钩不挂画帘头，长是照离愁。”（欧阳修《望江南》）；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吕本中《采桑子》）；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南宋民歌《月儿弯弯照九州》）

第三类，则是把月亮本身进行形象的比喻，来把月亮作为主要描写对象，但是背后却表达了诗人更深的感伤情怀。李白的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首诗把月亮比喻成一个人。表面上看，是写诗人花前月下、相酌成欢的美好情景，实则是诗人用这美好的月色反衬出自己内心的孤寂与悲苦。

那高悬于天际的月亮，也常常引发诗人们对时空的哲理思考。李白《把酒问月》中有：“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明月亘古如斯，而相比之下，生命在时间面前却如此无奈，此诗读来回肠荡气，意味深长。

王昌龄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除此之外，借月而表达深意的经典，不能不提到宋朝僧人的偈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作者借着月亮表达背后更为深刻的思想：月如佛性，千江如众生，月亮只有一个，但是映照在千江便有“千江月”。

可以说，古人已经将月亮的意象表达得不胜枚举，后人也很难企及。笔者作为一个诗人，对月亮自然也有感怀心殇之时，也经常会咏月。面对当代人的心境，对月亮的表达就多了几许新意。

第一类，直接提到月亮的作品：“荷花落处千心锁，柳月才说露水寒”错河的《月色荷塘》的这两句，描写的是荷花随秋而凋落，落后是莲蓬，莲蓬里是苦苦的莲子，心如莲子一样锁在了莲蓬中，此时，柳才说露寒，月才说水寒。

第二类，“往事皆已旧，蟾光洗今秋。江河离我去，明月水中留。”这是错河的《中秋》，把奔腾不息的江河与观察点不变的情况下月亮也不会随水波远去来对比，来表达背后的思考和寄托。

“皆言日月亮，梦里谁作灯。”这首诗《问》，则从日月明亮，我们能看见物体，来追问梦里所见是依靠谁的光亮呢？

“山寺点灯火，燃月起悠悠。”错河的《盘山月升》则塑造了山顶的寺庙里暮色中点起了灯火，月亮似乎也被点燃了，来塑造秋天的开阔情境。

而错河在这首《月亮的结尾》的新诗里，把月亮的阴晴圆缺，看成是一种打磨和擦拭。

《月亮的结尾》节选

　　　　　　　　　　一天天擦拭月亮上的尘灰

　　　　　　　　　　心事重重

　　　　　　　　　　夜不成寐

　　　　　　　　　　萧瑟的打磨

　　　　　　　　　　流露出这一晚淡然的妩媚

　　　　　　　　　　只有那一个清瘦文人的酒杯

　　　　　　　　　　容得下凄清的三更

　　　　　　　　　　爱慕和沉醉

　　　　　　　　　　把相思誊写在诗句中

　　　　　　　　　　落满灰尘也不去投递

　　　　　　　　　　昏黄的灯下

　　　　　　　　　　一同苦苦等待故事的结尾

　　　　　　　　　　历史总是那样空旷和疲惫

　　　　　　　　　　战火和烽烟

　　　　　　　　　　不断掩盖着恩怨是非

　　　　　　　　　　桃花梦里

　　　　　　　　　　睡不醒的

　　　　　　　　　　永远是人间的荣华富贵

　　　　　　　　　　喧嚣过后

　　　　　　　　　　只留一块冗长的墓碑

　　　　　　　　　　那一次与你遥遥的相对

　　　　　　　　　　世间静得象一滴露水

　　　　　　　　　　转瞬就会消散

　　　　　　　　　　却凝结了一生的明媚

　　　　　　　　　　不知道你的名字

　　　　　　　　　　却一遍遍擦拭你的样子

　　　　　　　　　　怕染了今生的尘土

　　　　　　　　　　无家可归

　　　　　　　　　　多少年后的雨夜

　　　　　　　　　　月亮已不在酒杯

　　　　　　　　　　落魄的掀起新娘的盖头

　　　　　　　　　　竟是一尘不染的你

　　　　　　　　　　万般的憔悴

　　　　　　　　　　瞬间结成了两行堆积的眼泪

　　　　　　　　　　你有些慌乱

　　　　　　　　　　顾不得害羞

　　　　　　　　　　用绣着月亮与荷花的手帕

　　　　　　　　　　默默为他擦去了泪水

　　　　　　　　　　从此

　　　　　　　　　　月亮只能在自己的镜子里沉睡

第三类，把月亮进行比喻：“新月凉，断夜追影长，问是新月三千载，另一寒目在何方。”错河《新月凉》这首歌行体的诗把新月比作一只寒目，追问另一只寒目在何方。

而“圆弓未搭箭，新月挂天间。时光何所向，生而已离弦。”错河的《新月吟》则又把月亮比作圆弓，追问时光之箭去了何方。

“倘若此不为君之天空，恐陷人间泥泞，玉盘之大，成井口之处隐隐光明。”错河在歌行体的《孤夜赏星》中，又把月亮比作一个狭窄的井口，月光是从井口进来，而我们在井底。

“酒醉无缺月，圆圆借枕人。”错河的《月圆借枕》中还把缺了的月亮比作一个睡枕。

“明月超然半照阴虚，不过露水凝于旷宇。”在错河的古诗《露》中则又把月亮比喻为一滴得到超生的露水，凝了又散，散了又聚，得以世代永存。

“笛欲吹云散，弯月却无弦。”这首错河的《扁舟笛情》把新月比喻为琴，而竖琴显然是今天西方琴的概念。

人的际遇别有不同，月亮本身还会带给每一个人新的感悟和新的意向，更多新方式的表达。即使千百年来太多人吟咏过月亮，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心情和体会，只要细心去观察和思考，月亮仍然是创作的一个重要泉源。从古人的月亮的静谧和开阔，再到今人的准确和深刻，月亮依然高悬在天空，总会有不断的创新和揭示，因此她才会成为一个可以永恒的主题。

就要到了中秋之夜，又到了咏月之时。或许你又感慨万千，或许你又砰然所动，那么拿起你的笔吧，去真实的表达属于你自己的情感，去开放的想象你的月亮。

月亮还是每个人自己的月亮，诗还会是每个人自己的诗。古人从来没有占据过这一轮月亮，也不会轻易就能把你的心灵占据，何不拿起笔来，去写属于你自己的那一个月亮？

错河

2015年9月14日

作者介绍

错河：本名王晓东，姓王名朝字晓东。号错河布衣，笔名错河。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93级，诗人。著有诗集《对岸》（北京大学出版社），另有诗集《冲积》和史诗《三联星》及理论著作《新诗论》不日将陆续出版。力图通过文言诗与新诗并行创作的方式，延续诗歌传统，弥合文化断层，奠定现代文的艺术价值体系的基础。